第三十五章 梦境

　　

　　庭院的客房。

　　鹤丸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换了一件白色的浴袍。随着手入的完成，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也都消失无踪，只是整个人像是沉睡了一样。

　　“怎么回事？伤不是都治好了吗？”萤丸跪坐在边上，双手撑地，上半身探过去。

　　“阴气入体。”千夜揉了揉太阳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一种情况，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运势还是一样的差！

　　“暗堕？”许久，三日月才开口，神色间很凝重。

　　暗堕一旦开始就不可逆——这是每个付丧神化形时就被深深刻入神格的常识。

　　鹤丸虽然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呼吸急促，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一片惨白，衬得额头那一朵莲花更红得妖艳，仿佛在发光。

　　“婚契是排他的契约，也会抵御入侵的阴气，所以现在他还没表现出暗堕的特征，可如果不能尽快彻底清除那些阴气……”千夜皱紧了眉头。

　　虽然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谁都知道那未尽之语的意思。

　　千夜握着鹤丸的手，第一次感觉自己很无力。

　　“晴明回来了。”神乐忽然说道。

　　千夜豁然起身，却因为坐得太久，一下子站起来眼前发黑，身子一晃，幸好边上的三日月扶了一把。

　　“晴明打败了那个怪物了吗？”神乐问道。

　　“暂时封印了。”晴明走进来，身上的狩衣满是尘土，还破损了几处，博雅比他的状况还更狼狈点。看了一眼沉睡的鹤丸，晴明才接下去说道，“那并不是八岐大蛇的真身，距离八岐大蛇完全复活还有时间，也缺乏一些必要的道具，但是，如果要彻底将其封印回阴界，我们需要拿到草薙剑。”

　　“主殿。”随后，灰头土脸的髭切跟进来，手里拎着膝丸，苦着脸道，“这振刀，几乎感觉不到付丧神的存在，髭切他还好吗？”

　　“髭切是你，他是膝丸，就算记不住弟弟的名字，至少记住你自己的名字啊！”萤丸忍不住吐槽。

　　不……记不住弟弟的名字也一样奇怪好吧？晴明等人一片黑线。

　　“哎，都活了一千年了，名字那种东西，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了。”髭切抹了把脸上混杂着血污的尘土，捧着膝丸递过来。

　　千夜接过刀，灵力探入，很快就探明了刀内的状况，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只是灵力消耗太多，反而因祸得福，没有被阴气污染刀灵，放在我这里蕴养一阵就会好的。”

　　说着，他顺手拉过髭切，用灵力包裹住了他。

　　髭切看着狼狈，其实只是一点皮肉伤，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干净整洁的模样。

　　“萤丸和三日月有受伤吗？”千夜转头问道。

　　“没有。”萤丸摇头，拎着自己的衣摆道，“就是滚了几圈，不用主殿浪费灵力了，一会儿我自己去洗洗就成。”

　　三日月也点了点头。

　　千夜看了看他，微微一抿唇，没说什么，又跪坐到鹤丸身边。

　　“晴明，你有办法吗？”神乐拉了拉晴明的衣袖。

　　“我不太清楚付丧神的暗堕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转变过程，不过……”晴明沉吟了一阵，有些迟疑道，“我想，暗堕这个东西，必然是付丧神自身心里有阴影，或者说，所谓的心魔存在。要不然，也不会有的很容易暗堕，有的却能坚持很久，是吧？”

　　“确实如此。”千夜想了想，表示同意。

　　“那么，如果能解开鹤丸君的心结，或者可以让他的意识主动配合婚契，将阴气排除。”晴明谨慎地提出建议。

　　“可是，鹤丸殿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魔呢？”萤丸有些茫然道，“明明平时他最开朗乐观了，同样是平安时期的名刀，和老爷子做派的三日月殿完全不一样。”

　　“萤丸君，我们现在拥有人类的肉体，人类的感情，但是人这种生物，从来不是只有表现在外面的一面啊。”髭切伸手揉了揉萤丸灰色的头发。

　　“是这样吗？”萤丸歪了歪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小孩子真好啊，无忧无虑的。”三日月感叹道。

　　“那么，鹤丸现在昏迷不醒，要怎么才能解开他的心魔？”千夜开口道。

　　“这一点，我可以帮忙。”晴明说着，捏了个符咒，召唤出一只式神。

　　“晴明大人找我吗？”长着一对透明翅膀的漂亮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

　　“这是蝴蝶精。”晴明怜爱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她的能力能帮你暂时进入鹤丸君的梦境，至于怎么做，就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我知道了，多谢晴明大人。”千夜郑重地行了一礼。

　　“那么，你们都先出去吧，入梦不能有太多人干扰。”晴明说道。

　　屋里的其他人闻言，都起身往外走，随即千夜腰间发出一阵鸣叫。

　　“啊，抱歉，把你给忘了。”千夜赶紧把包丁放出来，因为之前来不及多说，他是强制让付丧神回归本体的，所以没有解除封印的话，包丁自己是出不来的。

　　“有那么强大的主人真是太好了！”包丁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作为护身的短刀，很多时候被使用的那一刻，就是主人的最后了，很难得才有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

　　“嗯嗯，真是乖孩子。”千夜拍拍他的肩膀，顺手塞了一盒点心给他。

　　“啊，有点心！”包丁一声欢呼，顿时左看右看，“人妻呢？主人说过点心会有的人妻也会有的。”

　　千夜叹了口气，平时他倒是挺喜欢短刀的活力，但这会儿他正心烦着，却又不好斥责明显不明白状况的包丁，揉了揉眉心，顺手拎起男孩的衣服后领，往门口一丢：“给你了。”

　　“啊……”三日月傻傻地被扔过来的包丁扑个正着，下意识地接住了男孩，眨了眨眼睛，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包丁也愣了一下，下一刻，他扑在三日月肩膀上，鼻尖闻了闻他的脖子，随即眉开眼笑：“啊，人妻的味道！”

　　三日月顿时黑了脸。

　　边上的人都傻住了。

　　三日月=人妻？

　　“噗哈哈哈……”虽然知道鹤丸还昏迷着，不应该笑，但众人还是没忍住笑出来。

　　“行了，三日月，带他去吃点心。”千夜一挥手，官方盖章，给三日月套了个人妻的称号。

　　三日月抽了抽嘴角，不想去看髭切那个白切黑的表情，拎着包丁就走，只是一向稳健的脚步竟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关上房门，除了昏迷的鹤丸，屋内就只留下了千夜、晴明和蝴蝶精，小妖精显然有些局促，翅膀一扇一扇的。

　　“别紧张，只要按平常一样使用你的能力就行了。”千夜勉强勾出一个笑容安抚。

　　“嗯。”蝴蝶精用力点点头。

　　“你没问题的。”晴明也微笑着鼓励。

　　千夜脱掉外套羽织，瞎开被子，躺到鹤丸身边，朝蝴蝶精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开始吧。”

　　蝴蝶精慢慢地摇起了手鼓，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千夜强迫自己放松精神，放弃本能的精神防御，让自己沉入梦乡。

　　

　　阳光灿烂，万叶樱下，樱花飘雪，一片绚烂。

　　“这里是……本丸？”千夜接住了一片飘落到掌心的花瓣，开始左顾右盼。

　　这里是鹤丸的梦境，既然如此，梦境的主人鹤丸一定就在不远处。

　　果然，他很快就发现那白色的身影抱着双膝，蹲坐在小河边发呆，身上还是一身沾了泥的内番服，旁边放着一把锄头，显然是逃了畑当番。

　　“鹤？”千夜想了想，走上前去。

　　“主、主殿？”鹤丸一回头，吓得差点咬掉舌头，“我没逃内番啊，剩下的一会儿回去做！”

　　“噗……”千夜忍不住失笑。

　　鹤丸也觉得自己这简直是不打自招，恨不得把刚刚的话重新吞回去。

　　“怎么一个人在发呆，想什么呢？”千夜温言道。

　　他并不是不知道鹤丸心里一直有不安，但却不懂那不安的源头和症结在哪里，希望能从这个明显是“过去”的鹤丸口中问出来就好了。

　　“没、没什么。”鹤丸干笑着，眼神发虚地瞟开去。

　　“不能告诉我吗？”千夜一声笑叹，看看左右无人，也不嫌弃他衣服上的泥，顺手将他抱过来，低头在额头亲了一下。

　　可惜，少了一朵红莲。

　　“啊~~~”鹤丸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脸上爆红，耳垂都红得快要滴血了，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跳了出去，又惊魂不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捂着脸转身就跑。

　　“……”千夜本来想摸摸他头发的右手僵在半空中，石化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

　　没一会儿，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快快，就在那边！”鹤丸喊道。

　　千夜眯了眯眼睛，只见鹤丸一手拉着石切丸的衣袖，一手抓着青江的手腕，急匆匆地跑过来。而石切丸和青江都穿着内番服，石切丸手里甚至还拽着一把来不及放下的马草。

　　“快！”鹤丸把两人拖到面前，一脸的警惕道：“快！青江你快看看主殿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石切丸你赶紧给主殿驱驱邪！”

　　“哈？”石切丸和青江面面相觑。

　　半晌，石切丸才犹豫道：“鹤丸，我看主殿挺好的啊。”

　　“哪里好了！主殿完全不正常好吗？”鹤丸吼道。

　　“可是我看不出来主殿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青江一耸肩，随口道，“主殿干了什么了？”

　　“呃……”鹤丸顿时被噎住了。能说一向冷淡的主殿突然对他又抱又亲的吗？还亲昵地叫他“鹤”！说不出口啊！

　　千夜只是看着他笑，内心实在有些啼笑皆非，他是知道自己闹了什么乌龙了，这个时间段，想必他和鹤丸还没有互相表明心迹，只是单纯的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的关系。所以……他这是公然调戏了自己的下属，俗称……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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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到过去篇了，修罗场开起来！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