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誓约

　　

　　晴朗的天空忽然刮起了暴风，镜像的世界开始一块块碎开。

　　千夜并不惊慌，他知道，梦境并不是非常稳定的空间，一旦梦境的主人情绪波动太大，就维持不住一段完整的梦境了。

　　所有的景物全部破碎，再重组，一阵天旋地转后，千夜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和室，分为简单的内外两间，矮桌上还放着一碟没吃完的糕点，地上丢着一件白色的斗篷——这是本丸里鹤丸的房间。

　　“啊！”鹤丸一边系内番服的腰带一边从内室走出来，抬头看见他，不禁吓了一跳，“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主殿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没声音呢！”

　　千夜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拨开了门锁。

　　“哎？”鹤丸凑过去看了看，一脸的纳闷，“我记得我锁门了啊。”

　　“坏掉了吧，一会儿让人来看看。”千夜干咳了两声。

　　“哦，今天轮到我马当番，大清早的主殿找我有事？”鹤丸不再纠结锁门的问题，回头问道。

　　“没，就是看看你。”千夜答道。

　　这会儿他还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段，还是先看看比较好。

　　“哦……”鹤丸白皙的脸蛋很明显红了起来，眼神闪烁，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千夜后知后觉地发现，刚刚那句话好像很微妙啊……

　　“鹤丸鹤丸！”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狮子王金色的脑袋探进来，一脸兴奋地喊道，“鹤丸有没有看见主殿？我刚刚锻出了三日月宗近啊！快让主殿来看看……啊，主殿您在这里啊。”

　　原来是这个时间！千夜微微挑了挑眉。三日月来本丸之前，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新刀到来了，一下子来了一把五花太刀，整个本丸都热情高涨。当初的他也是很开心的，只是这一次，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鹤丸身上，终于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感情。忧伤，绝望，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无奈，但转眼就变成了开朗的笑容。

　　“狮子王你先带新人去熟悉一下本丸好了。”千夜挥挥手。

　　“哦。”狮子王有些被泼冷水的郁闷，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主殿不去吗？”鹤丸忍不住问道。

　　“吃饭时会见到的。”千夜笑笑，走近前，温和地说道，“因为鹤丸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吃醋了吗？”

　　“吃、吃什么醋啊！”鹤丸虽然脸红，但依旧让自己直视着千夜，慢慢地说道，“主殿，我很高兴，真的。本丸要越强大越好啊，三日月会是很可靠的同伴，所以主殿还是去迎接一下吧。”

　　千夜微微皱起了眉。

　　看得出来鹤丸的话出自真心，但刚才的眼神他也没有看漏。要说鹤丸的心结是三日月的存在，也不是不能理解，或者说，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那至少也要等到他和三日月在一起之后吧？这个时间，他究竟在介意什么？

　　千夜是半个历史盲，只知道打造三日月宗近的刀匠三条宗近和打造鹤丸国永的刀匠五条国永是师徒关系，可是三日月和鹤丸好像没有被同一个主人拥有过，不应该有什么矛盾才对。

　　而且，三日月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主殿，你今天好奇怪。”鹤丸说道。

　　“没什么，我们去接三日月吧。”千夜赶紧扯开话题，以免这只白鹤又把石切丸找来给他驱邪，就算是梦境空间，也实在太丢脸了——和自家的恋人亲密一下还被当做变态什么的。

　　“哦。”鹤丸愣愣地跟着他出去了。

　　然后就看见本丸里的刀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鹤丸随手抓了乱一问才知道，就在狮子王跑来寻找审神者的那一小会儿工夫，原本答应得好好的会在锻刀室等候的三日月居然不见了！

　　千夜叹了口气，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这会儿三日月在哪里，只是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区别，自己来到这个梦境是为了鹤丸，找到三日月并没有意义，或者还会更糟也说不定。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在哪儿。”鹤丸忽然说道。

　　“嗯？”千夜一挑眉。

　　“这边。”鹤丸拉了拉他的衣袖，在前面带路。

　　“……”千夜无语，从来不知道鹤丸居然一早就这么了解三日月？这个方向，确实是对的。

　　果然，走到外廊，就看见一身内番服，带着个可笑的黄头巾的最美之剑捧着杯子和莺丸在喝茶，看起来一副熟络的样子。

　　“终于来了啊，三条家的！我是五条的鹤丸国永。”鹤丸蹦过去，蹲在他们身边，欢快地说道。

　　“啊，是鹤丸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三日月想伸右手，发现还拿着茶杯，淡定地换成左手，揉了揉他翘起来的白发。

　　“……”跟在后面的千夜一脸的无语。

　　鹤丸你背后都快开花了知不知道？这模样别说是对三日月有什么意见了，分明就像是现世那些见到了偶像明星的小女生的模样啊！可之前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并不觉得鹤丸是那么善于伪装的人。

　　“……因为一个人等着太无聊了，刚好又闻到了茶香。”千夜回过神来，听到了三日月的下一句话。

　　“那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本丸吧！”鹤丸眨着眼睛，金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欣喜。

　　“那就麻烦鹤丸了。”三日月莞尔一笑，放下茶杯，又转头赞道，“不错的茶。”

　　“主殿从现世带回来的，三日月殿喜欢的话，一会儿我分一包给你。”莺丸微笑。

　　“嗯，那就拜托了。”三日月应道。

　　于是，就在千夜目瞪口呆中，鹤丸指手画脚兴致勃勃地讲解着本丸的布置，带着三日月走远了，甚至连他这个审神者的存在都忘记了。

　　“哎呀，主殿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莺丸捧着茶杯偷笑。

　　“吃醋？我？”千夜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摆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吗？

　　“啊哈哈，主殿放心，鹤丸只是一直很憧憬三日月而已。”莺丸继续笑。

　　憧憬？千夜更疑惑了，不过想想莺丸和鹤丸同为皇室御物，朝夕相处了几百年，或许会了解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鹤丸，而过去的那个时刻，他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切，关于三日月在本丸的第一天，都是次日的近侍清光说给他听的，总没有亲眼看见这般有感触。

　　莺丸想了想，放下茶杯，有些严肃地开口道：“其实，鹤丸一直……”

　　然而，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世界再一次开始崩溃。

　　一直什么让我听完行不行！千夜抓狂，但也无可奈何。

　　梦境的主人离开太远，这里的一切自然无法继续维持下去，可哪怕多维持十秒……不，五秒也行！

　　

　　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中，千夜猛的睁眼，看到的却是和室的天花板。

　　一转头，鹤丸静静地躺在身边，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千夜坐起身，以询问的眼光看向一边的晴明和蝴蝶精。

　　“你的灵力太强，连续跨越梦境的缝隙消耗太大，小蝴蝶有点撑不住，休息一会儿吧。”晴明说道。

　　“麻烦了。”千夜起身，歉意地摸摸有些疲惫的小妖精。

　　“你出去透透气会比较好。”晴明建议道，“这里我会让莹草看着，放心吧，莹草的治疗术很不错。”

　　说着，举着一枝巨大蒲公英的白衣小姑娘伴随着草木的清香，在温柔的绿色光晕中现身。

　　“多谢晴明大人。”千夜抿了抿嘴，没有拒绝，行了礼，抓起羽织，开门出去。

　　晴明一声悠悠的叹息，蝙蝠扇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千夜轻轻地关好房门，很有目标地往庭院里走去，果然，在月色下找到了那个绀蓝色的绝美身影。

　　“主殿？”三日月豁然惊醒，抬起头来，露出一个如常的微笑。

　　“手，给我。”千夜看了他一会儿，一声轻叹。

　　“嗯？”三日月一愣，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但中途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缩了回去，换了左手。

　　千夜沉着脸没去拉，任由他的手僵持在半空中，慢慢的，三日月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咳咳。”许久，还是三日月先坚持不住，讪讪地缩回了手，垂下头去，慢慢地重新把右手伸过来。

　　千夜一声冷哼，抓着他的手腕，把几乎盖到了指尖的衣袖往上一撸，露出手背上一道寸许长的新鲜伤口。

　　“只是一点擦伤，放着不管也会马上好的，就不用主殿浪费灵力了，而且鹤……”三日月辩解着，但沐浴在无声的目光中，不知不觉声音就小了下去，最后哑口无言。

　　“你啊……”见他这般模样，千夜终于没忍住软化了表情，另一只手盖在伤口上，灵力覆盖，开始修复，一边说道，“虽然只是个小伤口，但也是被八岐大蛇伤到的，万一残留了阴气怎么办？有一个鹤丸已经很麻烦了。”

　　“对不起。”三日月轻声道。

　　“唉，我不是嫌你麻烦啊。”千夜拿开手，手背上肌肤已经恢复了光洁，然后顺手一扯，把人拉进怀里抱住。

　　“主殿？”三日月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他的身高比千夜矮一点点，相拥的姿势刚好让他把脑袋搁在千夜的肩窝里。

　　“三日月。”千夜用下巴蹭着他的发顶，慢慢地说道，“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剑之首，政府实装的第一振五花刀，强盛的背景赋予你强大的力量，也许在很多本丸里，你是需要扛起最多的责任，成为所有人依靠的那一个，但是至少在这座本丸，你不需要。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审神者，作为主人，我会给你们指明方向，而你——只需要挥动手里的刀，为我披荆斩棘即可。责任是我该扛的，我也有能力承担，而且，作为恋人，三日月，也多依靠我一点吧，不然，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的。”

　　三日月微微仰起脸，愣愣地看着他，淡色的唇微启，眼眸中的新月仿佛在水雾中浮沉，看起来是难得的单纯乖巧。

　　千夜一手搂腰，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

　　三日月下意识地伸出双臂搂上了他的脖子，不像是平时那种热情似火的亲吻，反而以一种罕见的弱势姿态被动承受着，把身体的重量完完全全地托付给了抱着自己的那个人。

　　唇齿相依，极尽缠绵。

　　“三日月，有什么事别再自己忍着，让我担心，好吗？”

　　“嗯……”

　　好一会儿，两道身影渐渐分开，三日月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郑重地抽出本体，刀尖朝下，让千夜握住刀柄，自己的双手也覆盖上去，然后单膝跪下。

　　“三日月？”千夜有些不解地任他摆布。

　　“吾主心之所向，即我等剑之所指，直至此身灰飞烟灭。”

　　三日月的声音很低，却落地有声。

　　话音一落的瞬间，千夜就感觉到温暖的灵力通过交握的刀剑本体在两人之间流转，身上的印记热得发烫，契约仿佛升华一般，变得更加坚固、清晰、凝实。

　　“好。”千夜答应了一声，同样郑重地接下了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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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一章的标题本来叫心魔，因为是鹤丸主线的回忆杀，因为一个片段字数不够，两个片段字数超标，所以返回现世插了一段爷爷的剧情，然后……我被爷爷的剧情感动了。爬走……